观景台下面突然有太监拉长了声音道:“太傅周大人携夫人到,张公子到。”
佳音在上面听得清清楚楚,不由诧异,遂俯身观望。果然看见登上观景台最前面的是一个穿官服,身材挺拔的中年男子,后面是穿诰命服饰的清秀妇女,再后面,便是青衣书生,张书林。
从上往下看,张书林身姿端正,脚步徐缓,比平日更多出几分严肃。他们三个登上观景台,张书林一眼便看见站在阑干旁边的佳音,她一身紫衣如盛开的花朵,在夜幕苍苍穹中翩然起舞,衣带如水,姿态妙曼,让人见之惊艳。
众秀女都知道周大人是皇帝的老师,且都认识周夫人,一个个敛衽施礼,请安问好。只是大伙都不认识张书林,施礼之后抬头将他上下打量,交头接耳小声议论,纷纷向旁人打听他的家世。
张书林被一众佳人瞩目,处之泰然,丝毫没有慌乱之色,仍旧是风淡云轻名士风范。他脚步略顿了顿,上前两步和前面的周大人周夫人说了句什么,抬步朝佳音走过来。
走近了,佳音才看清张书林的穿着并非平常,虽仍旧是石青色袍服,但在衣领袖口皆绣着万字花纹,衣料亦是上好的锦缎,头发束在头顶用一支白玉簪子别着,越发显得他发际明晰,面如冠玉。
张书林先朝曹芝蓉抱拳:“曹小姐。”
曹芝蓉认得他,当下盈盈蹲身,含笑回礼:“张公子。”
“前几日在下还曾去过府上拜访曹大人,曹大人十分惦念你,在宫里住着还好罢?”
“还好。”
张书林这才转头问佳音:“你呢,这两天可好?”
从昨日到现在一夜一日,佳音一直强撑着不愿将心里的难受流露出来,此一见张书林,突然之间就觉得象是见到亲人,满腹的委屈倾泻而出,眸中泪光一闪,低头道:“还好。”
张书林看出佳音神色黯然,心下亦跟着抽紧,温声安慰:“阿音,那件事已经过去了,别再想它,婚介所烧了还可以重建,自己的身子要紧……”
当着外人,张书林到底不好多说什么。曹芝蓉虽然诧异佳音与张书林似乎十分熟识,但她自有家教严格,所以并不多问,道:“阿音,我去那边说话,就不打扰你们了。”她又朝张书林施一礼,走至一边。
这时,莫昭仪等人亦登上观景台,与众秀女一起围住曹芝蓉,纷纷向她打听张书林的来历。
张书林又安慰佳音,佳音却不愿再谈婚介所的事,岔开话题道:“你不是不喜欢进宫么?怎么今夜破例了?”
张书林含笑回答:“我来看你。”
他向来言语谨慎,突然说出这般暧昧的话,佳音颇不自在,低下头,手捏着袖肘垂下的丝带,揉拽半天,方幽幽地说一句:“你别急,我会和他说的。”
张书林叹口气:“阿音,我不是逼你……”
“书林,这位小姐是谁?”
旁边突然有人插话,佳音抬起头,原来是和张书林一起来的周大人和夫人。
周大人人过中年,鸿儒气质十足,其夫人亦是清雅大方,神色和气。
张书林介绍:“舅舅舅母,这是阿音。”
佳音猛地想起先前去梅园的时候张书林曾说起过这位舅舅,现在想来他们皆为皇亲国戚,周大人表字问梅,和太后是至亲的兄妹,又是帝师,身份更是举足轻重。
除过太后,佳音是第二次见张书林的至亲,仍旧是惶恐,忙施礼:“拜见周大人周夫人。”
奇怪的是,听张书林说出“阿音”二字,周大人和夫人皆露出一付恍然大悟的表情,但也不是轻视她。尤其是周夫人竟亲亲热热地拉住佳音的手:“原来是你,竟长这般大了……”
张书林在一旁轻咳一声:“舅母,您累了罢,要不要坐下来歇歇?”
周夫人立刻醒悟过来,不自然地松开佳音的手,笑道:“阿音姑娘,我常听书林提起你,日子久了,竟像是和你认识一般,你不会怪我罢?”
难得一位身份尊贵的夫人温和地和自己说话,而且还是张书林的长辈,佳音亦有了亲近之感:“阿音能得夫人看重,心里高兴还来不及,怎会怪您?”
“这就好。”周夫人喜笑颜开,将佳音上下打量,一面赞道:“这孩子模样水灵灵的,真叫人心疼。”一面回头对丈夫道:“你看看她文文弱弱的样子,才十几岁就干一番大事,比你们朝堂上那些只知道斗嘴皮子的男人不知强了多少倍,难怪她名气满京城呢。”
周大人对夫人的捏揄向来无可奈何,摇头道:“你说话注意点,一会太后来了,听你乱说,必然要恼的。”
“她恼她的,我说我的,我说实话她能奈我何?”周夫人不满地低声嘟囔。
佳音好笑:“夫人,您平时也和太后娘娘斗嘴吗?”
“他们兄妹都是老古板,动不动就礼法规矩的,我哪敢和她斗啊,躲还来不及。”
一句话将周大人和张书林都给惹笑了,佳音便知这位夫人童心未泯,越发地喜欢,上前搀住她,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