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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想不到吧我还有更新)(2 / 2)

整个完整规范的“完美教材”的反面。

这种目光让姜柳芍想起实验室的电子显微镜,当物镜对准载玻片时,所有细胞结构都无所遁形。此刻黎钦的瞳孔在顶灯照射下呈现出琥珀色环状纹路,与被封存在黎成毅镇纸里的蓝蝶复眼惊人相似。

事实上,按照逻辑来说因此怀疑起那天看到黎钦笑着对黎成毅还说出下次请后者吃食堂的话是否黎钦的伪装和妥协,但是实际上这样的疑问从未出现过。

姜柳芍不知道自己对黎钦的印象是否带有偏见。毕竟,她与黎钦的接触始终不多,几乎都是来自于自己单方面的臆断,但是在心底深处,她却毅然地认为黎钦不像是这种需要做出退步的人,为了生存下去从而表现成一个听话的家里幼女形象的人:从黎家所有人的态度来看,黎钦始终是一种异类的存在,一个无可奈何的需要掩盖的“丑闻”,一个厚重幕布后被撕裂的口子,需要避之不及地藏起来,和这个家格格不入,却又无可避免地与这个家紧紧相连,那些只言片语连起来的了解里几乎都写明了一件事:她从来都不符合黎家对“规范”的要求,从一开始就是,却又始终没有被真正排斥出去。黎家人对她的态度近乎矛盾,包容又排斥。

这种矛盾性具象化为黎钦风衣内袋露出的钢笔——笔帽上刻着复杂的奢牌英文标识,笔身却丑陋地缠着医用胶布。

约定见面的那天,姜柳芍提前到了地方,坐在靠窗的座位上,桌面上放着一杯柠檬茶,水还在微微冒热气,玻璃杯外壁的水珠聚成小点,从顶端缓缓滑下,在杯底汇成了一圈浅薄的痕迹,她的手掌覆在桌面上,没有动作,指尖却有意无意地轻轻按着桌子的边缘,榆木桌面的年轮纹路在她指腹下蜿蜒,某个突起木刺勾住了袖口的毛边。这个瞬间她突然理解黎成毅为何总在签署文件时用钢笔尖反复戳刺纸面,留下痕迹不一的墨点。咖啡馆的中央空调喷涌着过量冷气。当黎钦的风衣下摆扫过感应门,姜柳芍正在戳柠檬杯里的冰块,直到声音传来的方向在大脑里确定她才抬起头。黎钦走了进来。她穿着一件深灰色的风衣,腰带系得很紧,走路的时候几乎听不到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黎钦的目光很直接,从门口扫到店内,很快定在了姜柳芍身上。

黎钦走近时没有表现出任何犹豫。她把椅子拉开,动作很慢,地板被划出难听的滋啦声,随手外套搭在椅背上,带子滑下了一半。

皮质椅背与风衣面料摩擦发出类似病历纸翻动的沙沙声。黎钦落座时,姜柳芍注意到她耳垂上有枚蝴蝶形状的耳钉,翅膀边缘已经氧化发黑,像是被福尔马林浸泡过的标本。

“让你久等了。”黎钦说,姜柳芍摇了摇头:“是我早到了。”

这句话在空气中凝结成白雾,撞上窗玻璃又折返回来。姜柳芍看见自己呼出的气息在玻璃上晕开小片水雾,正好笼罩住窗外广告牌。黎钦低头理了一下袖口,指尖在布料上摸索了几下,像是在思考开场的话该怎么说,空气里有一瞬间的停顿,两个人都在等待。

咖啡机突然发出的蒸汽嘶鸣打破寂静,姜柳芍的肩胛骨随着声响轻微颤动,此刻黎钦袖扣反射的光斑正巧落在那道蒸汽轨迹上,像手术无影灯照亮了空气中的尘埃。

“我不是来替我哥求情的。”黎钦率先开口,“也不是想帮他挽回什么。”她抬起头直视着姜柳芍的眼睛,语气平静得让人难以分辨她的真实情绪,“你跟他分手这件事,对我来说无关紧要,就像我说的,我只是来找你的。”

这句话的尾音被窗外救护车的鸣笛声削去棱角。姜柳芍看着她,试图从对方的表情里找出一点情绪波动,但黎钦的脸上没有任何显露出来的情绪,只有一种淡然得近乎疏离的冷静。

“实话说,”黎钦接着说道,语气稍稍放松了一些,“最开始,我知道他谈恋爱的对象是你,我还挺开心的。我以为他会因此改变些什么。”

姜柳芍的嘴角抽动了一下,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她的手慢慢收紧,把杯子朝自己拉了一点,杯底与桌面摩擦,发出细微的声音。最后一句话实在是太符合她对于黎成毅的印象,果然如此,自己能对他产生什么样的影响呢?这实在是太天方夜谭,甚至直到黎钦说出这句话时,她才醍醐灌顶般被点醒自己心中那隐秘的,不切实际的被勾起来的幻想——如果能黎成毅不再那样看自己…

玻璃杯沿的裂纹此刻正抵着她虎口处的茧,这个触感突然与记忆重迭——她盯着黎钦,想要找点话来稀释现在的尴尬,但是即使她张口了几次,却还是干燥的不知道能说些什么。黎钦看出来了她的窘迫,她继续说“但实际上他还是有些变化,他找过我,问过我能不能从我们医院那边联系到你。”

这句话在空气中凝结成白雾,她吞了口口水,“他一直有我联系方式。”姜柳芍说。

说这句话时,她的指甲无意识刮擦着杯壁某处釉质脱落形成的粗糙面。

“那我不清楚了。”黎钦耸耸肩,“我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对于他来说可能这是一个很令人感动的妥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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