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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子舞蹈(1979年2月15日)_罗爸爸(2 / 14)

向下。车再次左拐,然后右拐,然后飞了起来——我们要翻车了,真的要翻车了,这个血逼人怎么能这么冷静和一言不发,只是像赛车司机似的紧紧抓住方向盘?车开始下滑,我险些失声大叫,但我们随即刹车了。托尼·帕瓦罗蒂把车速放慢到爬行,我们来到堡垒入口前的一小条海滩上。堡垒没有门,我们开了进去。金斯敦现在与我们隔着大海了。

车终于停下。托尼摇下他身旁的车窗,胳膊一伸就爬了出去,完全像是他的风格。他在右,我在左,两人同时走到车尾箱前。他用钥匙开锁,打开箱盖。假如第一个小子能尖叫,见到此刻微弱的光线肯定会放声大叫,这无疑是他们三个小时以来见过的最明亮的地方了。我用上了我所有的愤怒,才把最后这两个小子塞进后尾箱,我很久以前就该处理掉他们了,所谓很久指的是差不多两年,但此刻我已经没了那种劲头,一丁点都没剩下,甚至无法仅仅用两只手把第一个小子拎出后尾箱。我揪住他的衣领,他轻得像一根羽毛。他背后的手铐黏糊糊地沾着鲜血,手腕上应该有黑色皮肤的位置变得白生生的。他散发着屎尿和铁锈味。他号啕大哭,面颊涨红,眼睛通红,鼻涕一团一团往下淌。托尼·帕瓦罗蒂拎出来的另一个小子也是这样,两人都散发恶臭,尿了裤子。

来这儿的路上,我和他们唱了一路的戏:你们记得那片海滩吗,逼眼儿?你们记得你们开枪袭击歌手吗?其他人搅黄了你们的诈骗生意,你们却要他付出代价?你们知道他记住了你们的面容吗?你们还不如开枪打上帝呢。我有很多话打算说给两个小子听,但此刻在这个堡垒里,想到许许多多年前死去的西班牙人、英国人和牙买加人,想到总有一天我也会死去,我忽然什么也不想说了。而托尼·帕瓦罗蒂,他从来不说话。

但两个小子说了很多话。哪怕隔着堵嘴的破布,我也能分辨出字母、单词和句子。他们使劲眨动通红的眼睛,挤出大滴大滴的眼泪。求求你,爸爸,我根本没参加,你看我现在还是这么穷。求求你,爸爸,歌手已经饶过我了。求求你,爸爸,我只知道赛马的事情,不知道那晚的突袭。求求你,爸爸,放我出海吧,我会像美人鱼似的游到古巴去,永远不回牙买加。但我不在乎。那天晚上有一帮人突袭了歌手。有一帮人在海滩用枪指着他,因为他们把他拖进了与他毫无关系的赛马诈骗密谋。一阵风说这两帮人是同一伙人。另一阵风说他们是不同的两帮人。但就连这个,我也已经没话可说了。我完全不在乎。他们在我和歌手之间挖出一道深沟,伤口虽然能愈合,但会留下疤痕。用枪指着他的人必须受到惩罚,对他开枪的人也一样。分辨谁是谁的任务就交给守在地狱大门口的魔鬼吧。我想对两个小子说这些话,但没有开口。我,罗爸爸,贫民窟最了不起最手眼通天的男人。我还是学习一下托尼·帕瓦罗蒂吧。他已经拖着第一个小子穿过荆棘丛,走向了黑沙滩。

这件事的重点和真正的理由,其实是拉他回来,不是永久性的,只是为了推倒第一块多米诺骨牌。为了演唱会拉他回来,但我们已经在谈比演唱会更宏大的目标了。比演唱会更美好。那些事情,小子,我说不准,牙买加,你准备好了吗?我的内心充满希望,但并不安定,实在太不安定了,唯一能让它安定下来的就是记住可怜虫罗爸爸的内心从不安定。明白吗?一件事在英国符合逻辑不等于在这儿也符合逻辑。英国是英国,伦敦是伦敦,你置身于一个那么伟大的城市,想法和语言也会随之变大,你会预言巨大的浪潮,但等你回到牙买加,你只会琢磨自己的脑袋是不是涨得太大了。

很多人,甚至包括受苦人,宁可选择坏事,也不会选择他们只能梦想的好事,因为除了疯子和傻瓜,谁会白日做梦呢?战争之所以停止,有时候是因为你忘记了战斗的理由,有时候是因为你厌倦了战争,有时候是因为死者在睡梦中回来找你,而你不记得他们的名字,有时候你看清楚了你应该和谁作战,对手甚至不是你的敌人。看看警长杀手就明白了。

滩涂上的沙地一直延伸到海边,沙地到海边变成岩石,在一轮浪花中摇摆翻滚,在下一轮浪花中发出女鬼怪笑般的声音。科科科科科科科。托尼·帕瓦罗蒂拖着一个小子走到浪花拍击沙滩的地方,一脚踢在那小子的膝盖内侧上,那小子像要祈祷似的跪倒在地。他立刻开始祈祷。迅速而狂野,一个字还没说完就急着要吐出下一个字。科科科科科科科。小子穿白色内裤,前面泛黄,后面棕色。托尼·帕瓦罗蒂穿海军蓝的士兵衬衫,有肩章和许多口袋,华达呢长裤卷到士兵靴贴小腿的上沿位置。他慢慢用双手稳住那小子的脑袋,动手几乎称得上温柔,几乎像是在照顾他。那小子误以为动作轻柔就等于慈悲。他又开始哭叫,使劲摆动头部。托尼再次稳住他的脑袋。科科科科科科科——噗。

我手里的小子对着堵嘴破布尖叫,但他全身发软,我只好拖着他走上沙滩。海水还没溅到他的裤子上,因此我知道裤子上新出现的水渍是尿。托尼没有熄灭引擎,我发誓我听见了收音机的声音,但或许只是岩石的怪笑。科科科科科科科。我拖着这个小子走到另一具尸体旁,按着他跪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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